一 聖地裡的訪客
一陣細弱的哭聲劃破了寧靜的清晨。
先是細長的尖耳微微動了動,接著淡褐色的眼霎地睜開,伊多抬起頭左顧右盼,懷疑自己剛才是否聽錯。
但聲音仍清晰的傳來。
確確實實,嬰兒的啼哭。
撐起虛弱的身子,伊多躡手躡腳的下了床。兩個弟弟此刻還窩在被裡呢,他不想吵醒他們,畢竟自從水鏡被安地爾摧毀,自己遭重創後,他們兩人就幾乎沒停止過奔波,早出晚歸成了例行公事,叮嚀也成了每日必響在耳畔的聲音,原本紅潤豐盈的臉旁也日漸消瘦,身為大哥的他看在眼裡,總要心疼幾分。
所以這次,就算會被兩人責罵,他還是決定自己前去一探究竟,讓那兩個疲勞過度的弟弟能多睡一會兒。
無聲的經過胞弟們的房間,他繼續順著嬰啼往前走,來到平常他們喝下午茶的花園,本該是淨空的桌面現在多了一樣東西。
一個白色的竹籃。
伊多仔細觀察了一下,這個材料他在書上看過,是一種叫玉竹的植物,本身會散發一種令妖靈和鬼族討厭的香味,可以拿來做簡單的驅邪。
而籃內躺著的,是一個小男嬰,有著一頭柔軟的黑髮和一雙橘紅色的水靈大眼,看來十分討喜可人,白嫩的臉頰爬滿了淚痕,眼框也因哭太久而有些紅腫,原本就不甚大的哭聲在伊多來後變成細碎的抽噎。
伊多抱起籃中的娃娃,疑惑的觀望四周。一切都如往常,不論是自己身旁的桌椅還是園中的花木都沒有什麼異樣,連伊多腳下的草皮都沒有被踩踏過的痕跡。
那是誰將這個娃娃帶到這裡來的?
而且這個地方沒有他和雷多雅多的允許不能隨意出入啊?
頭皮傳來的一陣痛把他拉出思緒。
低下頭,早已停止哭泣的小娃此刻兩手正抓著自己的瀏海在把玩。似乎是注意到伊多的視線,小小的臉仰起,對他綻出陽光般的笑靨。
看著繼續抓他劉海玩的男嬰,伊多的嘴角輕輕揚起。
「......真可愛」
雅多是被吵醒的。
望向另一張床,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孔仍閉著眼,而砰砰乓乓的聲音是從客廳傳來,可見兇手不是自己那老愛鬧的雙胞胎兄弟。
沒有顧上盥洗,雅多踏著步伐往噪音來源處走,邊走還邊運動手指關節,看看是哪隻不要命的的阿貓阿狗敢擅闖聖地。
刷的一聲拉開門,下一秒,雅多錯愕。
「伊多?」
噪音來源是應該躺在床上休養的自家大哥。
正在翻找東西的伊多也剛好注意到站在門口的二弟,「早,雅多。」他微微一笑,朝雅多走來,仍虛弱的身體踉蹌兩步,正要倒下時在門口的人已早一步上前扶住他。
「你不應該下床。」雅多皺眉,發出他的不滿。
伊多還是微笑,「你能幫我找個東西嗎?」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。
「找東西?」
「嗯。」伊多轉身,再度翻箱倒櫃,雅多也馬上跟在一旁幫忙,「我在找奶瓶。」
「啊?」剛把大哥搬出來的東西放回去的人吐出大大的疑問單音。他沒聽錯吧?找奶瓶?
「找奶瓶。」伊多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話,也讓雅多確定自己沒耳背。說完又繼續彎下身翻找,邊找邊喃喃"奇怪,我明明記得是在這附近......"
雅多也帶著疑惑蹲下身。伊多找奶瓶想做什麼?家裡沒有需要餵奶的人啊?
懶的再多想,他直接開口詢問:「伊多......」
「找到了!」這時,伊多也總算找到他要的東西。
而也在這同時,不遠處傳來淒厲的慘叫。
兩人互看一眼,確定這是么弟的聲音。
雅多本來好好的臉頰開始慢慢變紅,變腫,他捂著自己的臉,對伊多說:「去看看。」
兩人一陣急奔回到雅多雷多的臥室,只見雷多倒在床上,雙腳瘋狂亂踢,而雙手則不斷朝自己臉部拉扯,好像在拔什麼東西。
是一個小嬰兒。
嬰孩整個貼在雷多臉上,把他的兩頰拉的比原來長了兩倍不止,無視於底下人的哀嚎,嬰兒咯咯笑著,繼續把雷多的臉扯的更大。
「啊啊——!你們誰來把他弄走啊——!」雷多一聲慘叫讓雅多先回了神,他走了過去,把嬰兒從兄弟臉上『拔』起來,雷多也順勢救回自己臉頰,邊揉邊轟出一連串抱怨:「媽的那該死的嬰兒是哪來的!力氣大的跟恐龍一樣!死了我的臉該不會變大餅臉了吧.......」
是沒變大餅臉,倒是腫的跟饅頭一樣,伊多很想這樣告訴他。現在雷多和雅多的臉讓他想到上次漾漾拿給他的粉紅兔子小饅頭,甜甜的很好吃,改天漾漾來時跟他要一下做法好了。
不對,他想到哪裡去了啊。
「怎麼會有小嬰兒?」雅多拿出藥膏往自己臉上一抹,饅頭臉馬上恢復成平坦。他抱著小娃兒,任他抓咬自己的衣服。
「我怎麼知道!我就是被這死小孩吵醒的。」雷多接過雙胞胎兄弟遞來的藥罐,也開始往自己臉上塗抹,「話說雅多你剛才去那兒啦?一大早就不見個鬼影,害我以為你先偷跑去找水精之石了。」
白了兄弟一眼,雅多解釋:「我去找奶瓶。」
「你去水澤之地找奶瓶?」
雅多一拳就往雷多臉上揍下去。
雷多立刻躲開,「好啦我開玩笑的嘛!你找奶瓶要幹嗎?」
「伊多要的。」雅多哼了哼。
「伊多?」雷多把臉轉向他大哥,「你找奶瓶要幹嘛?餵奶嗎?家裡又沒有要餵.......」他沉默下來。
需要餵奶的人?
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先是看向小嬰兒,再看向伊多。
嬰孩仍咯咯笑著。
搖了搖奶瓶,確定溫度可以後,伊多抱著寶寶坐了下來,而寶寶也興奮的張口開始狂吸伊多泡的第五瓶牛奶。
是的,第五瓶。
「哇靠!這小孩是獸王族的嗎?怎麼食量這麼大?」雷多用一種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伊多懷中的小娃,「獸王族的小孩怎麼會跑到這邊來?」
觀察了一下小娃,雅多皺起眉「雷多,他不是獸王族的小孩,他沒有獸王族的特徵。」
「不是?那他是啥鬼?不會真是恐龍吧?」仰躺的身子直立起來,雷多朝伊多的方向挪了挪,讓自己更靠近小娃,雅多也跟著靠了過來。
娃兒已經吃飽了,但似乎沒有嬰兒吃飽就睡的習慣。他對伊多的瀏海又產生了興趣,兩隻小胖手伸的長長的。伊多垂下頭,讓娃娃抓著自己的頭髮玩,「我不知道,我是在花園那邊撿到他的,那時他被裝在一個竹籃裡。」
是被拋棄了嗎?
還是父母發生了什麼事,被迫把小孩送走?
不管原因為何,這孩子一生下來,就沒見過他的父母了。
就像他的兩個弟弟一樣。
溫柔的淡褐色眼眸蒙上一層水霧,伊多收緊手臂,更加抱緊懷中的寶寶,心中下了決定。
「那現在怎麼辦?」雷多把伊多的頭髮從嬰兒手中抽離,免得他大哥還沒老就先禿頭,「要登個尋嬰啟事嗎?還是丟去孤兒院了事?」
「送去孤兒院」雅多選擇第二個辦法「留著挺麻煩,登啟事也不一定會有人來認......」
「那就我們來養他吧。」
兩張臉同時轉過來,表情活像見鬼而不是他們的兄長,「什麼?」
「我們來養他。」又用力摟了摟寶寶,伊多抬起頭,溫和的眸中多了不容反駁的固執,「跟你們一樣,他也沒有父母......那就由我們來照顧他,直到他真正的父母回來......」
雙生兄弟對望一會兒,雅多的表情柔和下來,雷多則是露出了然的笑容。
「你是大哥,都聽你的!」雷多拍拍兄長的肩。
「我們得去問一下照顧嬰兒需要什麼。」雅多指扣下巴,開始思考起實際問題。
「還得幫他想個名字!」雙胞胎弟弟大聲補充,然後馬上歪著頭喃喃:「既然大哥是伊多,你是雅多,我是雷多的話,那他就叫......多多好了!」
雅多直接忽略雙生兄弟的意見,詢問兄長:「伊多,你要幫他取什麼名字?」
「雅多你很過分耶!多多這名字很好聽說,你一點都不了解這名字有多藝術!」雷多雖然這樣抱怨,但眼睛還是望向伊多,等待他的答案。
要叫什麼呢?
看著在自己懷裡摸來玩去的好動寶寶,伊多勾起淡淡的微笑:「那.......叫瑟珞爾好了,你們覺得如何?」
「瑟珞爾?我還是覺得多多比較好聽.......」雷多嘟著嘴咕噥。
雅多聽見雷多的小小不滿,直接給他冷冷一句:「那種名字只有你會覺得好聽。」
「哪有!是雅多你的取名觀念有偏歧!要是別人一定都會說這名字是一種藝術!」雷多不甘心的反駁。
雅多直接轉過頭去不理他。
見雅多的態度,雷多抱怨了句『什麼嘛!沒兄弟愛。』之後,抱起小娃兒,將他高高舉起。
「那就歡迎你啦!瑟珞爾!」